一场雨后，天气一下子变凉了，衣柜里前几日翻出来的新裙子还没来得及穿，看起来又用不上了。

季节的转换总是这样让人猝不及防。

明明树叶子还那么浓绿，天上的太阳还火辣辣的，秋天怎么说来就来了。前几日，孩子们还穿着短衣奔跑，热腾腾地，连影子都冒着蒸气，今天，他们说不见就不见了，空气渗凉渗凉的，刚吹了点风，一会儿身上就有了寒意。

夏天说走就走了。

又想起那首歌：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呵呵，小秘密？人活到这个年龄，头发都掉了，连头皮都坦诚得没羞没臊，还有什么小秘密？要说有，就是那件还没见过世面的新裙子吧，估计藏着藏着自己都忘了，说不定还真成了秘密了呢。

时间到底去哪了呢？那么些水灵灵、响当当、童话一样色彩斑斓的日子过去，为什么没在身上留下更鲜活的印迹，反道是身体和日子都过得越来越干瘪，越来越像一件晾晒在绳上的旧衣裳，干得快拧不出一滴水了。

人是怎么变老的呀？

记得三年前的这个时候，我去了照金，在薛家寨的山底下玩水，看着河底的石子可爱，索性脱了鞋子下去，从上游走到下游，再从下游踉跄着回来。水浸湿了半条裤管，手里的一只鞋也被吹出去老远，追都追不回来了，后来索性由它去吧，自己只管玩了个痛快。最后上得岸来，就那么仰面八叉躺在新落的树叶上，直到后背被树叶下的地面硌得生疼，才翻身起来，掀开树叶查看，不料竟捡了许多新落的嫩核桃。现在想想，那河边的老核桃树又该落叶子了，只是那河水，应该冰很刺骨了吧。

两年前的这个时候，水口塬上大片大片的杭白菊开花了，千头万朵地，我还特意去赶了花市，在田里摘了两大筐嫩黄的小菊花，雀跃着拿去换了几个零钱，再到集口上要了碗荞麦凉粉吃。现在想想，那些小菊花定又开遍了田野，一簇簇一朵朵的鹅黄淡白定是好看，只是那荞麦凉粉该冰得渗牙了。

才过去几年的事情，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了。去年的这个时候，父亲还躺在病榻上，我陪他的那段时间，买了两只鹦鹉，装进笼子，挂在窗外。鹦鹉一只唤作蓝天，一只唤作蛋黄，那是小侄女给它们取的名字。父亲说，听到两只鸟叫，他总能想起后院那棵石榴树上火红的石榴花。那时的父亲已经走不动路了，我告诉他，石榴花早都凋谢了，新结的石榴也有拳头那么大了。我想父亲定是知道的，只是不言语。后来，父亲走了，从春天开始，我便常常坐在父亲的床榻上，望着窗外花架上的凌霄花慢慢往上爬。凌霄花郁郁葱葱的藤蔓一天浓似一天，鹦鹉的叫声也一天欢似一天，只是父亲再也不会说：那架子上的花蔓太乱，要整一整；石榴树又长了新枝，该休剪了……。

夏天的时候，两只鹦鹉被我不小心放跑了，老公说，再买一对吧，我说，算了，听着太吵了，我还在想，今年前季的雨水怎么那么多，石榴花早早就落完了……。

记忆中的事，太短了，都经不住回忆，就像时间，夏天过去就是秋天，仿佛都在一恍神间。只是这一年，总感到空落落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连日子也静悄悄地，就那么蹑手蹑脚地过去了。明年，我又该回忆些什么呢？

我想，还是先去看看菊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