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老屋印象最深的是门前栽的那棵桃树，没有人记得是哪年种的，只是模糊知道和大哥的年龄差不多。原来它生长在老窑的门前，从窑里搬出来的时候，便将它移植到新房前的果树地旁。

这棵桃树的“性格”很独特。每到三月桃花盛开的时节，它似乎比往常更沉得住气，唯有待到繁花褪去时，它才开始伸展着慵懒的腰肢，尽情吐露积攒许久的芬芳。这不禁让我想起白居易写的那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这是万物生长最为茂盛的季节，也是童年最为有趣的时光。

在几分钟就能到学校的年龄，我每天问母亲最多的问题便是啥时才能吃到桃子。四月份，我会好奇为什么它比别的树开花晚。五月份，我会好奇为什么它的果粒跟芝麻差不多大。六月份，我会好奇为什么怎么还吃不到日思夜想的桃子。快到桃子成熟的那几天，我和哥哥已经迫不及待地摘了一大筐回来，还没等母亲洗干净，便拿起一个大口大口地吃着。虽然桃子还没有变软，但对于我来说这简直比西游记里给王母娘娘供奉的蟠桃还好吃。母亲看着我们哥俩囫囵吞枣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桃汁顺着嘴角流到衣服上，也沾湿了院地，那时我天真认为这样就能在院子里印一棵桃树，明年果实成熟时就能吃到，现在想起来真是被自己儿时的幼稚所逗笑。

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们家增添了一位新成员。它是爷爷从村长伯伯家抱的狮子狗，农村也叫“耍货狗”。桃树有股斜着长出去的树枝，桃子成熟的时候会被压的很低，小狗跳起来就能够到。每次我去瞅桃子的时候，都能看见它正在使尽浑身解数，努力去够离它嘴边最近的那颗桃子。我喜欢欺负它，便偷偷摸过去，突然呵斥一声，吓得它在地上翻了好几个滚，甩着尾巴呜呜呜地逃走了。它也时常会卧在门前的泥地上，眨巴着眼睛等我从地里摘桃子回来，卖力地向我示好，就差开口说句见面分一半好不好。这就是关于我、桃树和小狗的故事。

在外上学后，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但每年的五一假期是必定要回去的。这时的桃花已经凋谢，那条陪伴我长大的小狗也已经离开。每次站在桃树前，我都能回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思绪飞回到童年岁月。离家的时候，我会特意拍一些照片留存，这些年来倒也是积攒了不少。这棵桃树到现在已经快三十年了，它的树干和枝叶饱经过岁月的侵蚀，已经疲惫破旧不堪。虽然母亲一直在想办法弥补救治，但也无济于事。

2020年的春天，这棵垂垂老矣的桃树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它从去年开始就没有结果，春天的时候也没有开花，树干被病虫掏空，整棵树看起来光秃秃的。母亲虽然心里舍不得，但还是吩咐我们哥俩把它伐了，她不想看见这棵树整日“流泪痛苦”的样子。于是，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这棵陪伴我和大哥长大，曾用它的花朵、果实给予我们无限欢乐的桃树，永远地沉寂了。那几日，我的心里仿佛压上了一块石头，沉闷抑郁的心情久久不能散去。直到那天，爷爷告诉我们关于这棵桃树的来历今生。

那是1994年，大哥出生的那年，爷爷去乡里赶集，正巧碰见外地客商拉着一堆桃树苗在集市上贩卖。原本爷爷是无意种桃树的，但这批桃树的品种与塬上常见的不同，听客商介绍属于蟠桃类，它的果实不仅硕大香甜，栽上还能给家里带来平安富贵。爷爷想到这里，便毫不犹豫地买回家栽种在老窑门外的空地上。大哥是农历三月出生的，桃树也是当月买回家栽上的，这棵树和哥哥的年龄一样大。1996年准备搬到新房的时候，爷爷舍不得这棵桃树，便将它一同带到现在的老屋。眼看着孙子一点点长大，桃树也每日焕发着勃勃生机，爷爷的脸上整日都洋溢着笑容。

这棵桃树是爷爷给予我们独特的期许，他想让我们像这棵桃树一般，在春天万物复苏的时节，肆意地生长，尽情地吐露芬芳。在夏天果实成熟的时候，能为春天的付出和汗水感到自豪。而在白雪皑皑的冬天，也不能忘记时刻沉淀自己，因为春天就在不远的未来。

老屋房前的桃树虽然已经不在，但它那四月天里芬芳沁人的桃花香味，永远留存在我的心间，这也将激励着我在人生的每个十字路口多一份坚毅，多一份勇敢。

春天的道路依旧充满泥泞，请继续保持奋进的状态!

（彬州市纪委监委 田少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