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落到城市里便多起一份对乡土故园的思忆,绵绵长长,真真切切。
儿时是跑遍那片槐树林的,脑海里对它的记忆就如同我留在那林荫里的脚印,生着根的,揭去层浮之纱,一切仍历历在目,清晰如昨。人的可爱便在于此了,多些记忆便多样感情,也便多了些味道。其实,槐树林子也是一样,从不嫌弃渭北高原的贫瘠,绕着沟沟畔畔,密匝而生,依偎相伴,缀饰着一道道沟壑,把绿意和沁香绵延到天边,浸润到人们的心里。
我对槐树林的记忆,或者说怜爱,说到底是应归于槐花的。因为它,我才记住了槐树。小孩子是不会鉴别出哪是槐树的,只知晓能看见那串串白如玉的花儿挂满枝头且高悬于空的便只是它了。其实,当时只是好奇这些花儿为什么开在了空中,似雪堆积,如风铃飘舞,在每年的这个季节。
在人间烟火的反复中生起腻味的人们,经过一个漫长孤寂、食味单调的冬季,亟需将它的自然之态、洁白之色、甘甜之气、馨香之味拌入生活的烟尘,烹调出别样的味道来,好让平淡的生活渗入天然的佐料,变得有形色、有希望。槐花,也由此让我感念这个世界,感念这个偌大的自然。
应该说槐花是独到的。它用一种凌空的姿态告诉我们,高洁不只是要外表纯然若释,而且要有奉献于外的内在。如此以来,感念便生于人心,而不只是随烟波而一瞬,随气息之一叹了。故而,我在万千人世中也尝试着拥有如此的品质,或者说是种追寻。最起码我一直在做人做事的周折里像槐花一样实在!
穿行于柏油路桥之中的人们,可能会为一树迎春花喜形于色,为一畦牡丹感慨良深。或者,他们根本无法知晓更无从体会千里之外僻静的村落里簇拥而生着一些槐树,每到四月天,开着一些晶莹的槐花,用一种堆积的形态,阐释着山里乡间毫不空洞和饰扮的淳朴敦厚之美。是它太像山里人,所以我才感念了。毕竟我是食过槐花,槐花养过我的。那份自然的亲情是以后我流落到城市里再也无法觅寻到的!也或者可以说,槐树的花蕾承载了自然对众生的爱,承载了父母乡邻对我的爱。
每每忙碌之余,有远方家人的问候,特别是在这个季节,特别是提起槐花麦饭,想起那儿时的家常味道,我便总为之心悸。人生之旅浮沉难定,苦涩而漫长,然而爱却亘古恒常,让人在颠簸中倍觉甘甜和暖意,生出些力量。
时空是抹不去印在心的记忆的!让我在匆忙的城市里,在四月天,以一纸文字,感念槐花,感念家人。